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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 告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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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築以紅色為主色調,頂樓邊邊角角修了貴族古堡似的小尖尖。

破敗的外層墻壁變成了精致的雕花圍欄, 塵土飛揚的庭院鋪成平整的水泥地, 正中還修繕了一只錦鯉的噴水池。

大門邊上,“興山福利院”都是用金粉塗出來的。

眼前的景象超出了認知, 邊明和五毛錢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他們的孤兒院呢?

他們擺這兒那麽大一只破舊的斑點狗似的孤兒院大樓呢?

——哪去了???

“邊、邊哥,我開到前面兜一圈再回來,說不定是我們拐彎的姿勢不對。”五毛錢已經口不擇言。

井緒峰想說是不是智障, 就聽見邊明讚同道:“恩, 可以的。”

這兩人到底怎麽回事?

井緒峰想不通,突然見五毛錢誒了一下,無語的提醒:“你踩的是剎車。”

五毛錢訕訕道:“哈……失誤,失誤。”

連老司機都不可信了,井緒峰怕怕的, “我現在下車行嗎?”

邊明支著下巴, 尋找著周圍與記憶中不一致的地方,“別想, 車門焊死了。”

五毛錢真挑了條路, 繞了一圈,回來還是很陌生的那種有錢大樓,兩棵歪脖子樹還是歪的。

邊明問:“老井, 你確定替我轉賬捐款的時候,沒有多輸一個0?”

井緒峰:“多輸錯兩個0還差不多,問題是你幾個月前,卡裏有那麽多米蟲本嗎?”

邊明被堵的無話可說, 三人下了車,正巧被孩子們撞見,“邊明哥哥!五毛錢!”

幾個小炮彈沖過來,投進邊明的懷裏,他隨手撈起一只顛了顛,“重了。”

孩子在他臉上吧唧一口,其他孩子原地蹦跶,也讓著要他抱。

五毛錢:“我來抱我來抱。”

哪知孩子們拒絕道:“不要,你沒邊哥好看,我們就要邊哥抱。”

“嘿,一群小兔崽子,是不是又欠收拾了。”

五毛錢擼起袖子,孩子們見勢不妙,趕緊跑,五毛錢在後頭追。

井緒峰看見他們在庭院裏奔跑,“真歡騰啊。”

邊明笑笑,問懷裏的孩子,“邊哥有段時間沒回來,你們竟然住上這麽好的房子了、”

“是院長爺爺說要給邊哥你一個驚喜。”孩子想也不想的出賣了院長。

然而這個驚遠遠大過喜,邊明邊走邊說:“現在是上課時間吧,你們幾個逃課,院長爺爺知道嗎?”

孩子對他最誠實,“院長爺爺不知道哦,是另一個帥帥的大哥哥給我們上課噠。”

院裏時常有人來做義工,給孩子們上課、陪他們玩耍、幫著打掃衛生。

邊明在意的不是這個,他裝作吃醋道:“有多帥,比我帥嗎?”

本以為是不用思考的問題,孩子卻真實的糾結了,“你們兩個一樣帥。”

邊明戲謔的挑眉,“變滑頭了啊。”

也不知是哪來的小妖精,勾走了這幫孩子的心。

在娛樂圈這幾個月,邊明增長的不僅是銀行卡的存款,還有對他這張臉殺傷力的認知。

邊明好奇,他有著情感加成的情況下,也被評價為一樣帥的“小妖精”是誰。

而當看見循著動靜過來的人,邊明笑容一僵,“……我早該想到的。”

肖耿和嘴角挑起一抹輕巧的笑容,“想到什麽?”

“想到你陰魂不散。”邊明有些吃不住重量,把孩子放下。

院長爺爺從樓裏走出來,他的頭發全白了,瞇著眼睛認了會兒人,“你們怎麽來了?”

五毛錢逮著一個掙紮的孩子,嬉笑道:“怕您老想我們,說我們不知道沒良心,不知道回來看你。”

“凈瞎扯!送錢過來就行,誰稀罕你們看我。”

院長虎著臉,沒幾秒就繃不住笑了,“小明就算了,你個小兔崽子,跟著回來做個鬼,天天沒個正形……”

老爺子這又罵開了,五毛錢翻個白眼。

果然偏心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,像他邊哥,從小就是被院長寵愛到大的。

肖耿和:“你就這麽幹看著?”

邊明:“不然我帶他回來幹嘛?”

院長年紀越大,脾氣越大,邊明好幾個月沒回來,院長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,心裏頭肯定是想的。

先讓五毛錢作為出氣筒,由院長發洩完,到了邊明這兒,又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爺爺。

“你給這裏捐錢了。”邊明用的是肯定句。

肖耿和:“沒有。”

給興山孤兒院捐款的事,沒必要不留名,肖耿和既然否認了,就真不是他捐的。

邊明若有所思後,眸光清明起來。

肖耿和目光沒從他臉上挪開過,“想到什麽了?”

邊明淡淡看他一眼,毫無情緒,越過他朝裏走。

肖耿和神色意味不明,擡腿跟上。

邊明細細觀察著翻修過的大樓,很多他們生活過的痕跡被抹去,這在所難免。

不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東西,終究抵不過時間的侵蝕,永不褪色的只有回憶。

但也並不是所有的都被清理。

邊明來到運動場地,範圍不大,靠邊的樹下吊著一個嶄新的秋千,這也修整過了。

“那秋千是院長以前送我的生日禮物,說我心情不好的時候,可以來這裏。”

肖耿和單手插兜,看著幾個孩子爭搶著蕩秋千,“但你很少來。”

邊明勾唇,走到庭院,花園邊掛著一個沒關門的空鳥籠,鳥籠蒙上擦不凈的年月感,沒想到院長還留著。

“我們撿到過一只綠頭鸚鵡,院長給我們編了個鳥籠。後來妙妙餵食,忘關籠門,鳥飛了,她哭了整整兩天,你猜我們是怎麽哄好她的。”

肖耿和:“把籠門開著,鳥總會飛回來的。”

邊明:“你知道的挺多。”

肖耿和跟著他,又來到後院,白色的水泥墻上坑坑窪窪,不用邊明解釋,他主動道:“心願墻。”

邊明似笑非笑,眼神卻疏離的很,“你知道的挺多,還從院長那兒打探到什麽了?”

肖耿和上前幾步,頭也不回道:“這些不是院長告訴我的。”

邊明諷刺道:“難不成你想說,這些都是你瞎蒙的?”

在這所孤兒院的經歷構成了“邊明”這個個體,他珍藏著童年的記憶,美好的、不堪的、難於宣之於口的,全部鎖在盒子裏。

如果他願意,會主動打開盒子,跟旁人分享;

同理,他不願意的話,任何試圖打探秘密的人,都要做好被攻擊的準備。

肖耿和沒有立刻回答,他望著心願墻。

無數稚嫩的字體,有的寫“想要父母”之類的話,有的畫了一棟房子,有的畫了一家三口的火柴人……孤兒院的孩子們,心願大都趨於一個意思:想要一個家、想要父母。

“你與世無爭,是因為做好了隨時抽身的準備;你把人生規劃到了死後,是因為這裏沒有留念到能讓你打破自我桎梏的東西;你不想被收養,真的是習慣了自我獨立的生活?”

肖耿和細細看著每一個稚嫩的心願,話語卻是猝了毒的匕首,“其實你只是在害怕,害怕被再度拋棄的可能性,讓你拒絕接受新的開始。你覺得既然有‘萬一’的話,索性不要‘開始’的好,沒有‘開始’,就不會遍體鱗傷。”

“邊明,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。”

“了解我?”邊明臉上是說不出的嘲諷,緩緩走到肖耿和身邊,偏頭問他:“那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嗎?”

肖耿和同他對視著,像是要看進他的心底,“你在想讓我閉嘴,哪怕用撕咬的方式,只要能讓我忘記這些,哪怕只有這一瞬間。”

“因為你知道我喜歡你,而同樣,你也喜歡我。”

圈劃出來的牢獄被強行鑿開,對方試圖踏進從未被人造訪過的地方,試圖扭轉他的前進方向。

邊明的聲音很輕,“你已經知道了,是不是?”

這是只有肖耿和能接收到的信號,“是。”

邊明緩緩掠過墻壁上,那一個個想要親人和家庭的願望,突然說道:“你能找到我寫下的願望嗎?”

心願墻從興山孤兒院建立之初就存在了,哪怕翻修,院長也沒修去這面承載了無數孩子渴求之物的墻壁。

密密麻麻的心願,光是全部看完都需要很長的時間。

然而肖耿和說了“能”。

“你的願望。”他側身,手指點在了邊明的心臟處,“在這裏。”

邊明定定看著他,又看向了那面墻壁。

肖耿和知道自己答對了。

邊明很膽小,膽小的讓人憐惜,他只敢將願望鎖在心底,不讓它有絲毫見光的可能性。

他不會寫到心願墻上,心願墻上卻早已承載了他的願望。

直到晚餐時間,邊明都顯得很沈默。

五毛錢沒見過這樣的邊明,“肖哥,我邊哥怎麽了?難不成是因為院裏翻修?”

說著他覺得很有可能,“也是,我今天回來也賊失落,早不翻修晚不翻修,偏偏等我畢業了才翻,這屆孩子們簡直太幸福了。”

井緒峰怕孩子們聽到,“好好吃你的飯。”

肖耿和遞過去一杯飲料,邊明沒接,他就放在桌邊。

同時註意到邊明的微信消息一條接著一條,都是喻原發的,邊明卻任由手機屏幕“黑掉”、“亮屏”交替,沒有絲毫想看的意思。

弟弟故意未讀不回,這對一個弟控晚期來說是多大的傷害。

肖耿和隱隱有些愧疚,但不後悔。

吃完飯,邊明被院長叫走了,邊明每次回來探望,爺倆都會像這樣談心。

院長沒有問他怎麽了,而是說起邊明小時候的一些趣事兒,哪怕已經說爛了,卻不影響爺倆感受當時的情緒。

“我記得你們幾個孩子最喜歡撿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來,什麽鸚鵡、流浪貓狗,甚至還把有父母的孩子撿回來,你們要不是孩子,人家父母非得告你們拐賣。”院長說起這件事就得勁兒。

邊明的情緒穩定很多了,“那是我的鍋嗎,明明是憨憨見色起意,把人家小女孩帶回來玩兒,怎麽就拐賣了。”

院長鼻孔出氣,“反正你就寵著他們吧,凈給他們收拾爛攤子。”

邊明早熟,小時候就像個大哥哥一樣,跟著禿子他們玩兒,也像是大家長在看孩子。

邊明唯一主動過的是一只流浪貓。

院長回憶道:“還記得你養過的那只貓嗎,你總會省下自己的飯菜餵它。有時候夜裏聽到它在叫,還會去外面陪它一宿,跟養兒子似的,妙妙他們都吃那只貓的醋。”

邊明怎麽會不記得,那只貓是他親眼看著別人拋棄在路邊的,紙盒裏的小貓瘦弱無力。

邊明就像看到了被拋棄的自己,那個女人叮囑他不要走動,然後松開他的手,再也沒回來過。

貓還在的時候,邊明將它當成了另一個自己,當成了一個支柱。

“可惜後來它跑了。”邊明身子靠後,笑著嘆道:“養不熟的白眼貓,我對它那麽好,竟然還丟下我跑了。”

他就記得某天,貓突然消失了,他把整個孤兒院翻過來都沒找到。

院長瞇眼,突然笑了,“這麽多年了,原來季欽還沒告訴你嗎?”

邊明:“嗯?告訴我什麽?”

院長慢慢喝了口茶,“你的貓,不是跑丟的。”

邊明一楞,“怎麽會,那時候明明……”

說到這裏,他心裏有了猜測。

“就像你想的那樣,你的貓死了,季欽怕你難過,跟我一起騙你說是貓跑丟了。”

跑丟總比死掉的好。

邊明能理解,但畢竟那只貓在他心裏的地位不一般,“我的貓怎麽死的?”

院長想著事情過去這麽久了,說出來也沒關系,“我是看到季欽在挖坑埋貓,才知道它死了,噥,我記得就埋在那裏。”

院長遙手指了前方的樹蔭下,回憶道:“季欽說是誤食了老鼠藥,等他發現時已經沒氣了,所以幹脆悄悄埋起來,他也是為你好,是個體貼的孩子。”

院長很欣慰,季欽從小就喜歡邊明這孩子,哪怕是現在,也對他如小時候那般。

“老鼠藥?”邊明皺眉,記憶浮出水面,“這不可能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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